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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孩子多久
18CM 发布于: 2024-01-02 15:06 27

微風輕輕地拂過,帶著夏季尚未褪盡的餘溫,清涼里有些許溫度,路邊的梧桐葉綠得像河邊的幽幽原野,枝繁葉茂里藏著無邊無際的希冀。抬頭,天空被葉子劃得支離破碎,遮蔽了盛夏里最後一絲天空的光線。時近黃昏,熾熱已經漸漸消退下去,天空開始黯淡下來,飛鳥往巢穴匆匆飛去,西邊的晚霞從高樓縫隙間斜照過來,映在臉上格外的絢爛。

就在我快要睡死的時候,電話突兀地響起,我一摁下接通鍵就聽見米蘇聲嘶竭力地嚎叫:「七月,晚上去錢櫃K歌,七點,你準時到啊!張濤、賈思賀、周周他們後來!我們好不容易畢業了,出來放鬆一下。你必須來啊,聽到沒有!多難得啊,我們人生就這麼一次中學畢業,是吧……」

人生就這麼一次中學畢業——我被米蘇這個理由給雷倒了,於是果斷地回答:「不去,我要睡覺。」

除了吃,我最愛的就是睡。中考前每天都做習題直到凌晨,我的睡眠質量大打折扣。現在終於考完了,我當然要舒舒服服地睡大覺了。

米蘇在電話那頭抓狂地咆哮:「七月,你能不能有點追求啊?怎麼除了吃就是睡?你上輩子一定是頭豬,要不你這輩子的習性怎麼跟豬一模一樣呢?」

「我要真是一頭豬,這輩子還真是無欲無求了!」我無所謂地說。

米蘇是急性子,受不了我慢條斯理的態度,鋼炮似的在電話里嘶吼:「你到底出不出來?你不出來,我就帶上一群人去你家抬你啊!」

「行啦!我的大小姐!我去,我這就去總行了吧!」這麼久了我依然有點不適應她那火爆脾氣,逮著誰就跟誰扯著嗓子亂吼。

初中二年級剛開學的那天,我抱著剛領的一摞書走進教室,哪知道剛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就被隔壁班的一個沒長眼睛的恐龍男撞到了,我當時心情好,沒跟那個男生計較。哪知道突然從教室里衝出一個妞拽著那個恐龍男的衣服就一陣數落,那妞苦大深仇的勁兒像是剛剛被撞的人是她不是我。恐龍男被那妞罵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忙不迭地向我道歉,乖乖地幫我把散落一地的書撿起來送到我的課桌上,然後飛一般地逃出了教室。

那個火爆妞就是米蘇。

在班上總是獨來獨往、少言寡語的我居然因為這件事和剛剛從別的學校轉學過來的米蘇成了好朋友。這樣我覺得不可思議,我冷漠的性格在面對米蘇的時候常變得無可奈何。

撂下電話,我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頂著一頭亂髮竄到鏡子前,咧了咧嘴,我被鏡子中那張蒼白浮腫的臉嚇了一大跳,趕緊衝進洗手間去洗漱。

媽媽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從房間裡衝出來朝我吼:「晚飯都還沒吃,你現在急著洗什麼澡啊?」

「晚上同學聚會,我過一會兒要出去。」滿嘴的牙膏泡沫,我含煳不清地說。

「你怎麼跟你爸一個德行啊?整天往外跑!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人啊?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媽媽在洗手間外念叨著。

每次我要出去玩,媽媽就會不厭其煩地數落我爸的惡劣事跡,然後再把我和我爸歸於同一類人,繼而開始數落我。我已經聽得耳朵起了繭,心裡煩躁極了,立馬打斷她的話:「你每天像怨婦似的念叨,誰願意待在家裡?!」

媽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嘭地拍了一下門走開了。

水霧瀰漫起來,熱氣沖得我眼睛酸疼酸疼的,其實我並不是想要和媽媽鬥氣,但是每次看到她一副深閨怨婦的樣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自從爸爸的生意做大了後,曾經讓我視為偶像的他也逃不過「男人有錢就變壞」的魔咒,不僅整天不回家,甚至還有幾次被我發現他和別的女人曖昧。從第一次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不再叫他爸爸,我恨他,恨他讓我心中的偶像崩塌。因為他的變化,媽媽也開始變得神經兮兮,每天總是滿腹怨氣,看什麼都不順眼。我知道媽媽是受害的那一方,可是,我總是儘量少跟她說話,甚至於少待在家裡。

洗漱完後,我飛速地梳妝打扮,把自己拾掇利落後出了門,朝錢櫃衝去。

還沒到錢櫃我就碰到了打扮得奼紫嫣紅的米蘇,和她走在人潮如織的大街上,行人三三兩從我們身邊擦肩而過,有的牽著狗,有的被狗牽著。

路邊招牌的霓虹燈已經亮起來了,五顏六色地映照在地面上,一片斑駁,如零星的記憶。我沒有問米蘇聚會上有哪些人,我害怕聽到凌小天的名字。自此中考前和他分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和米蘇成為好朋友後,我就認識了凌小天。凌小天是米蘇以前學校的同學,因為很會打架,米蘇很「崇拜」他,主動找他搭訕,和他成了鐵哥們。米蘇轉學後,還是經常和凌小天在一起玩,時不時還叫上我,這樣一來二往,我就在一次看到凌小天和別人打架後,徹底「淪陷」了。凌小天很能給人以安全感,每次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都很放鬆,爸爸的出軌和媽媽的怨氣都忘記了,只剩下輕鬆愉悅的感覺。凌小天很寵我,我喜歡賴床,他每天會把早餐買好後在我家小區外等我;我喜歡他背我,他會連續背我走過兩條街,直到我自己說停;我喜歡螢火蟲,他會在夏天的晚上去樹林抓螢火蟲給我,即使被蚊子咬了一身的紅包也不吭聲;我討厭在我玩遊戲的時候被人打擾,他就會同那些勸說幾次後還繼續打擾我的人大打出手,只為我玩得舒心和開心……

「七月,你又在琢磨些什麼呢,一路上都不說話,笑得陰陽怪氣的!」

米蘇神經病似的大叫,打斷了我的回憶,我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沒什麼。」

「哦。」米蘇茫然地看著我,忽然眼睛一亮,賊笑著對我說:「你該不會是在想凌小天吧?哎,你倆到底怎麼回事啊?」

「分手了唄!」我聳了聳肩,故作無所謂狀。

米蘇意味深長地笑著,說:「你別在我面前假裝無所謂啊!我還不知道你對凌小天的感情有多深?在我面前不用憋著,憋出內傷可划不來。」

被米蘇說中了心事,我有些惱怒,白了她一眼後,加快了腳步。

落在我身後的米蘇快步跟了上來,用肩膀撞了我一下,討好地說:「喂,不會真生氣了吧?我只是開開玩笑罷了。說實話,我真的弄不明白,你們那麼好的感情,怎麼說分就分了。凌小天都頹了一個月了。」

你們那麼好的感情,怎麼說分就分了。

聽到米蘇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痛了一下。

我和凌小天分手的原因無比可笑——我媽看到他送我回家後,就每天不停地在家裡嘮叨數落我,說一些很難聽的話,甚至還翻我的抽屜,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她居然還跟蹤我。為了讓我媽停止那些不可理喻的行為,我讓凌小天不要再接送我了,我跟他說被我媽看到不好,並且讓他利用不接送我省下的時間好好進行中考複習,不要再混了。

原本是好意的話,在凌小天眼中卻變成了我和我的家人都看不起他。凌小天的自尊心很強,很敏感也很固執,無論我怎麼跟他解釋,在他看來都是越描越黑。我和他大聲爭吵著,在氣頭上的我口不擇言,連不該說的話也說了。

「我們分手吧!」我面無表情地對凌小天說,內心卻是翻江倒海的疼痛。

「好。」凌小天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後乾脆地回答。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凌小天,洶湧的疼痛一波波地撞擊著我的心。其實我並不想和他分手的,只是一時氣話。但是,我沒有想到凌小天竟然如此果斷地答應了。

4.

嘟!嘟!

計程車尖銳的喇叭聲讓我回過神來。米蘇勐地把我往後拉了一把,尖聲說:「七月,你今天怎麼魂不守舍的?好好看路,注意車!你是不是嫌我們這裡的車禍率不高啊!?」

我知道米蘇是關心我,勉強地朝她笑了笑,說:「你怎麼一天不貧嘴就像要生鏽一樣?」

和米蘇一路貧嘴到了錢櫃。剛走到錢櫃大門外,我就看到凌小天,一聲落拓的樣子,看起來像落難的王子。一個月多沒見他,他變得憔悴了些。

米蘇笑嘻嘻地和他打了招唿,我狠狠地瞪了米蘇一眼,責怪她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凌小天也會來。

米蘇故意忽視了我的白眼,笑著對我和凌小天說:「我定的502房,你倆先進去,我在這兒等別人。」

「一起等吧!」

我和凌小天不約而同地說。我們的默契在此刻顯得那麼的不合時宜,氣氛變得尷尬起來。凌小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假裝沒看見,側目去看路邊的風景,夜色漸濃,行人漸漸稀少,在路上行駛的車都亮起了尾燈,遠遠望去,像一條火龍。入夜的城市一片聲色犬馬,浮華漸漸登場,白天躲起來的「妖魔鬼怪」鑽了出來,混跡於酒吧、KTV、迪吧等各種聲色場所,宣洩,放縱。

就在我盯著錢櫃對面的霓虹燈招牌愣神時,米蘇忽然蹦了出去,朝經過錢櫃的一個長發女生喊:「童曉萌!」

那個女生似乎沒有聽見米蘇的喊聲,米蘇跑了過去拉住那個女生,歡快地說:「童曉萌,真的是你!好巧啊!」

那個女生被米蘇的突然襲擊嚇到了,一臉驚慌,完全搞不清狀況。

米蘇看眼前像只受驚的小鹿一樣的女生,笑著說:「我是米蘇啊,你不認識了嗎?」

「哦。」那個女生終於回過神來,細聲細氣地說,「米蘇,我怎麼會不認識你呢?只是你突然蹦出來,我被嚇到了。」

米蘇不好意思地笑了,問她:「你也是出來玩嗎?有伴沒有?沒有的話就和我們一塊兒吧!」

米蘇也沒管那個女生同不同意,就把她拉到了我和凌小天面前向我們介紹,米蘇指著我們說這是七月和凌小天,然後又指著那個女生對我們說:「這是童曉萌,我的小學同學,大檢察官的女兒。

童曉萌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這種女生很不合我的眼緣,我一看就煩。等米蘇介紹完後,我只是冷冷地朝童曉萌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言語。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凌小天居然很熱情地要和童曉萌握手。

童曉萌怯怯地伸出手碰了一下凌小天的手後,飛快地收回了。然後難為地對米蘇說:「米蘇,我就不和你們去玩了,我爸爸媽媽還在家等我呢,你們去玩吧,玩得開心點哦。」

童曉萌一個勁的推託,臉上滿是彆扭和難為情。

「去吧,我們都好久沒見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叔叔阿姨不會擔心的。」米蘇執意邀請。

凌小天也在旁邊煽風點火:「去吧,美女,人多好玩些啦!」

美女?我細細端詳了一下童曉萌的臉,大眼睛、長睫毛、高鼻樑、粉嫩的嘴,確實是美女。只是,我聽到凌小天叫她美女時,心裡酸了一下,很憋悶。

終於,童曉萌抵擋不住米蘇和凌小天死纏爛打式的邀約,同意了和我們一起去唱歌。

5.

米蘇約的人到齊後,我們就一起進了錢櫃。一邊走米蘇一邊向另外幾個朋友介紹童曉萌,童曉萌輕言細語地和大家聊著天。

我不想說話,一個人快步走在了最前面,凌小天找童曉萌搭訕的聲音從後面斷斷續續地傳進我的耳朵、

「美女,你是那個學校的啊,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呢?」

「你家住哪兒?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你的聲音很好聽,一會兒要多唱幾首歌哦。要不我們合唱《今天你要嫁給我》吧?」

凌小天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不已,一個勁地找童曉萌說話,絲毫不管旁人受得了受不了。童曉萌被他逗得很緊張,臉紅紅的,有掩飾不住的羞澀。

進了包廂,大家點好零食和酒,紛紛落座後,有人點了一首很HIGH的歌唱了起來,其餘人玩骰子的玩骰子,喝酒的喝酒,吸煙的吸煙,頓時嘈雜聲四起,煙味酒味刺鼻。

凌小天和童曉萌坐在一起,米蘇也坐在童曉萌旁邊,我因為和另外幾個人不熟,只好挨著米蘇坐了下來。凌小天、米蘇都和童曉萌熱絡地聊著,童曉萌時不時被凌小天逗得咯咯地笑。

我裝作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凌小天,哪知道他正好也在看我,我馬上慌亂地移開了目光,心裡更加煩躁起來。

就在我心煩意亂的時候,米蘇興奮地拉著我說:「七月,你知道嗎,曉萌和我們報考的是同一所高中,我們三個高中可以同校了哦!」

「是嗎?」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心裡不為所動。

因為我的冷淡,童曉萌原本有些期待的眼神黯了下去。

可米蘇根本不理會我的冷淡,反而更加熱情地端起一杯酒,要我和童曉萌跟她一起碰杯,慶祝這難得的緣分。

米蘇已經舉起了杯子,無奈,我不忍心掃了米蘇的興,只好也舉起杯子,努力壓制住滿腹的不耐煩,等著童曉萌舉杯。

哪知道,童曉萌半天沒有反應,反而說:「對不起,我不會喝酒,一喝就醉……」

「少喝一點嘛,難得我們考進一所高中,以後要互相照應啊。來,干。」米蘇一邊說一邊示意童曉萌舉起酒杯。

「我真的不會喝酒,要是喝醉了,我回去會被我爸爸罵的。」童曉萌推辭著,臉漲得通紅。

只是一杯啤酒而已,至於那麼嚴重嗎?我特煩這種婆婆媽媽、做事不痛快的人,於是「啪」的一下把酒杯放下,沒好氣地說了聲:「不喝了!」

米蘇看出了我心裡的不痛快,於是打圓場說:「不喝就不喝了,沒事兒,以後有的是機會,反正我們以後都在一個學校,是吧?」

說完後,她衝到電腦前點了首林曉培的《那又如何》,說:「七月,我幫你點了歌,你過來唱吧!」

她說完就跑到一邊去倒酒去了。

我想著坐在這裡看凌小天向童曉萌大獻殷勤,不如去唱歌,眼不見心不煩,於是,我拿起麥克風唱了起來——

我無法唿吸

我忘了自己

像是沒有靈魂的軀體

我開始懷疑

勉強去愛你

終於讓自己墮落谷底

出了什麼錯

愛讓人憂愁

誰能回答到底值不值得

出了什麼錯

愛變得沉默

再多理由說了又能怎麼做

輸的是我那又如何

唱傷心的歌

不怕誰會看出我的脆弱

傷的是我那又如何

痛不必多說

雖然流淚我還有選擇

唱歌的時候,我的眼睛的餘光看到凌小天不再和童曉萌說話,而是神色不明地看著我唱歌。我忽然意識到他和童曉萌搭訕是故意的,故意氣我。我和他都是太過倔強的人,都不願意先向對方低頭,於是就這樣僵持著讓愛噬咬著自己的心。

我努力地讓自己不去注意凌小天的神情,認真地唱歌。可是當我全心投入到歌中是時,發現更要命。米蘇那個禍害居然點了這樣一首歌給我,每一句歌詞都是那麼貼合我的心境,我愈發傷感起來。

忍著心傷唱完了歌,我走到米蘇身邊,擰著眉輕聲對她恨恨地說;「米蘇,你點這首歌是成心的吧!」

米蘇嘿嘿一笑,跑到電腦前點了首Manson的《Thisisnewshirt》,對我說:「這歌你喜歡,唱吧!」

我白了她一眼,點了原唱,然後坐在沙發上聽歌。

旋律勁爆,擲地有聲,Manson的歌喉帶著些許的沙啞,獨樹一幟的工業金屬樂,聽著就來勁,我鬱悶的心情在那金屬撞擊的美妙聲音之中漸漸釋放開來。我喜歡將自己置身於混亂的搖滾音樂中,這樣可以讓我放縱起來,讓我暫時忘掉煩惱。

在見到Manson照片之前,我心裡一直在想,如此一個才華橫溢的男子,到底會長成什麼樣呢?我曾一度以為他肯定向湯姆·克魯斯那個樣子,滿腹才情又帥氣無比。直到前不久,在網上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Mygod!Manson同志就跟地獄裡剛放出來似的,看得我無言以對,心裡暗暗感慨。

當我沉浸在搖滾樂中時,凌小天這小子正教童曉萌玩色子,這小子故意要騙童曉萌喝酒,童曉萌滿臉的難堪,一直推辭著,嘴裡不停地說:「不行,我不能喝,我真的不會喝酒的。」

凌小天卻根本不管童曉萌的感受,一個勁兒地慫恿著:「輸了就必須喝掉啊,你喝了我們繼續玩,你不喝我就把這兩瓶一塊喝下去,我喝醉了,你就得負責送我回家啊!」

「為什麼非要我喝呢?」童曉萌一邊說一邊把凌小天遞過去的杯子擋回去。

雖然我努力讓自己沉浸在音樂中,不去管凌小天在做什麼,但是凌小天的所作所為全部都落入了我眼裡,我心想,凌小天,你有種就把這兩瓶酒喝下去試試,欺負女生算哪根蔥啊!有氣就沖我來!

剛剛放鬆了一點的心情因為凌小天的做法又變得煩悶起來,我弄不明白我和他怎麼成了現在這樣一種狀況,彼此深愛卻不斷地互相傷害。

雖然我對童曉萌沒什麼好感,但是,我不想讓她莫名其妙地摻和進來。於是我走到凌小天面前,一把搶過凌小天手裡的酒,仰頭喝了下去。喝完後,我把杯子重重地頓在桌上,冷冷地對凌小天說:「為難小女生算什麼啊!」

「在你眼中,我當然不算什麼,我是小混混,你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八竿子打不著對吧?所以,我不招惹你,你也別管我!」凌小天嘴角掛著不屑的笑,眼睛裡卻盛滿了憂傷。

童曉萌很感激地望著我,眼裡滿是謝意,而我只是輕輕地掃了她一眼後眼神就轉向別處了。童曉萌見我沒搭理她,依然很感激地輕聲說:「七月,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只是口渴了想喝酒。我不習慣接受一個我並不喜歡的人的謝意。」七月冷冷地說。

酒精在我的胃裡起了反應,氣泡從胃裡衝出來,弄得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澀澀的。我故意一直沒有正眼去看凌小天,我怕我一看到他憂傷的臉就會一不小心掉下眼淚。

這時凌小天朝沙發上仰躺過去,冷冷地對我扔來一句話:「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就是有氣派啊!」

我原本心疼他的心頓時掠過一陣寒意,這樣不依不饒地互相傷害有意思嗎?

一時間我感覺眼睛裡全是淚水,迷迷煳煳的。然後,心裡一緊,抄起一杯酒便朝凌小天潑去,酒水潑了他一臉,他的T恤上頭髮上全是。

包廂里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氣氛很緊張,凌小天還是那樣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也沒有擦掉臉上的酒水,任憑它們一滴滴落在褲子上。他目光冰冷地盯著我,眼裡一點柔然都沒有,而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他。我們就這樣四目相對,氣氛緊張得一觸就要爆炸。

米蘇是個八面玲瓏的人,見情形不對就過來說好話打圓場:「行了行了,鬧什麼彆扭啊,出來玩嘛,開心點。」

可是,這次我沒有給米蘇面子,凌小天也沒有買她的帳,我們就這樣倔強地僵硬著。過了一陣,凌小天挫敗地低下頭來,嘆了口氣,然後大吼一聲:「喝酒!」

大家聽到凌小天的話後便又回復最初的熱鬧。

「走,唱歌去。」米蘇過來拉我去坐,她把我拉到凌小天對面的一張沙發上,遠遠的,好像害怕我和凌小天再掐起來。

包廂氣氛漸入佳境,我和米蘇唱著情意綿綿的歌曲。閃光燈幽幽地轉,打在臉上,我慌忙擦掉落下的兩滴淚。

一曲唱罷,我回過頭看了看凌小天,他和另外兩個男生熱火朝天地猜拳喝酒,他們三個男生喝了很多啤酒,彼此之間說了很多肝膽相照的話。空瓶子亂七八糟地擺滿了那張桌子,包廂里燈光暗淡,牆上的閃光燈左右搖擺,將整間屋子照得無比夢幻。童曉萌一個人坐在旁邊玩色子,揭開蓋子,嘟著嘴在那裡數點數,仔細一看,其實童曉萌還是挺可愛的。

7.

快到十點的時候,童曉萌提出要回家,語氣里滿是歉意:「米蘇,我要回家了,不然我爸媽該罵我了。」

「好不容易出來了,你怎麼不多玩會兒?來!過來,我們唱歌。」米蘇要留她。

「不了,我爸爸媽媽該擔心了。」說著她便起身。

雖然我不怎麼喜歡童曉萌,但是她也沒招惹過我,況且凌小天現在正跟我陰陽怪氣地冷戰著,她在這兒待下去成了犧牲品,那就不好了。

於是我正色對米蘇說:「你就別勸了,讓她先回吧。」

凌小天卻故意和我作對似的,他站起身拍拍褲子說:「童美女,天都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童曉萌想起剛才凌小天要她喝酒時的小混混樣,立馬推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們繼續玩吧。」

「那怎麼行?你一個女生這麼晚回去,萬一出了什麼事兒,怎麼辦?」凌小天裝出一臉的真誠。

米蘇也怕童曉萌路上有危險,於是跑過去拉著她的手說:「是啊,童曉萌,這麼晚了,你讓凌小天送送你吧,這樣我也放心些,小天是我的好朋友,你不用擔心啦!」

盛情難卻,童曉萌不好推辭,只好答應。

然後童曉萌和凌小天一前一後朝門口走去,出門前,凌小天還故意看了我一眼,我冷臉坐在沙發上,努力不去看他們離去的背影。

在凌小天反手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我的心,咔嚓一聲破碎。凌小天,你真是個王八蛋。

凌小天送走童曉萌之後,我無心唱歌,只盯著螢幕上跳動的歌詞發獃——

我們曾經真的相愛過

還發誓這一輩子都要一起走

而後來你擁抱著她的時候

整個世界忽然間

只剩下了一個人的天長地久

而我卻已經找不到理由

原諒一些奇怪的要求

發現相愛那麼久我始終不懂

你所謂的自由

我在一個人靜下來的午後

發現我不要被誰左右

愛你愛得太多

所以讓你感覺太重

曾深愛過的人

無法拋在腦後

你知道我願為你失去所有

愛你愛得太多

所以讓你感覺太重

曾深愛過的人

無法說走就走

畢竟曾經是那麼深的相愛過

失戀的人無論走到哪裡,聽到的每句歌詞都像是唱給自己的。我想起剛才凌小天決絕的背影,心裡一陣酸楚湧上來,淚水噙滿了雙眼。我馬上抬起頭,眼淚被我生生地逼了回去,然後我對米蘇說:「我也先回去了。」

米蘇握著話筒一愣,然後微微笑了一下,她明白,肯定是凌小天讓我心裡不痛快了。於是她點點頭,說:「好吧,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我說。

米蘇也不再堅持,只說;「路上小心!有事打電話給我,到家了記得也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

我一邊點頭,一邊走出包廂,然後輕輕關上門,我靠在包廂外的牆上,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了,嘩啦啦地往下掉。

8.

我在包廂外面聽到米蘇肆意的笑聲,我走後,包廂裡面的米蘇似乎放得更開了,心情好像也更好了,只聽見她招唿這個喝酒、那個喝酒的聲音,不時還傳出一陣哈哈大笑。

我盯著純白乾凈的牆壁,下半面的牆紙被撕開了很多裂口,斑駁如受傷的心。鬼哭狼吼的歌聲從四面八方的房間傳進我的耳朵里,走廊上煙味很濃,上面還有酒精散發出來的刺鼻味兒,但此時,我只想起凌小天那張充滿憂傷、委屈又倔強的臉。

眼淚從臉上滑過砸到我的白鞋子上,一滴一滴,行徑可循,每一滴淚,都是死掉的傷心。

一名侍應生端著托盤從我身邊走過,看我掉淚,他停下來疑惑地看著我,問:「美女,你沒事兒吧?」

然後他從褲袋裡掏出一包紙巾遞給我,我沒有接,伸手揩了揩臉上的淚痕,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星期五,走出了這個聲色與酒精瀰漫的地方。

再次走進霓虹燈照耀的街道上,這是夜幕更濃了,還能感覺到輕微的霧氣從遠方飄過來,打在臉上,冷冷的。剛從包廂里的熱鬧嘈雜中爬出來,再融進這街道的蕭瑟冷清,就像從一個世界走進了另一個世界,這兩個地方相同的是都沒有凌小天。熱鬧是別人的,歡笑也是別人的,我獨自守著這份孤獨的思念,在這憂傷瀰漫的盛夏時光里,倔強又孤獨地堅守著最後一絲純真年代裡永不結果的愛情。

幾個小學生拿著滑板從我身邊跑過去,留下一陣笑聲。讓我回想起跟凌小天曾經的點點滴滴,淚水再一次不爭氣地落下來。

有一天的凌晨,我們在街頭一邊滑滑板一邊高歌——凌小天踩著滑板在公園噴泉旁邊滑來滑去,不時回頭看我,一邊滑一邊高聲唱著兒歌:「讓我們盪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我也隨聲附和,晚歸的行人從我們身旁經過,都對我們投以異樣的目光,仿佛我們倆是不良少年。我們倆心領會神地相視大笑,笑得路人毛骨悚然地撒丫子飛跑。我拿起凌小天在街舞大賽中為我贏回來的銀哨子大聲地吹著,那些飛快逃跑的路人被我的哨子聲嚇得跑得更快了,一身的狼狽。

擦乾眼淚,我雙手揣在口袋裡昂首挺胸地往家裡走去。

夜裡的空氣非常乾淨,我摸到靜靜地躺在口袋裡的銀哨子,內心的酸澀漸漸升騰起來,被這盛夏夜裡和煦的風,輕輕地吹散。

1.

一路慢慢悠悠地走回去,到小區外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空氣中的濕氣清涼清涼的,讓人感覺無比的輕鬆。這座城市的夜晚,居然能給人這麼乾淨的感覺。

這是全市最豪華的別墅區,其中的一棟別墅就是我家。米蘇說過很多次要到我家玩,都被我拒絕了,我不想她看到豪華繁盛的表象下的破敗腐蝕。

別墅之間種著一排排高大的白楊樹,時值深夜,四下一片寂靜,草叢裡有窸窸窣窣的各種蟲叫聲,空氣中有花香,有草的味道,有白樺樹寧靜的氣息。樹林裡很黑,一眼望去,隱約能見到一點點光,時遠時近,像是遙遠天空里的星星。

走到自己家門前,抬頭望著高高的木柵欄,大大的落地窗占滿了整面牆,一派豪華。

爸爸這些年來在商海里摸爬滾打,掙了不少錢。可是,當他掙的錢越來越多的時候,我和他見面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我們一家三口能夠坐在一起吃頓飯都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爸爸可能是覺得對我有所虧欠,尤其是在那次我發現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後,他每次看到我冷冷的臉時,總是一副怯怯的表情。這些年,他什麼都寵著我,慣著我,什麼東西都買最好的給我,甚至到了溺愛的程度。

他對我越好,我就越討厭他。我在想,他是不是覺得對我好一些,我就不會再狠他,他的心裡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愧疚?然後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外面花天酒地?

我搖搖頭,不想再去回想那些讓自己煩悶的事情。走上台階,到了門口,我掏出鑰匙,輕輕地打開門,我害怕把媽媽吵醒,她一在,我的耳朵就休想好受了。

2.

哪知道我一進去就看到一張慘白的臉,嚇得我尖叫了起來。

「叫什麼叫!你這麼晚回來都不怕,回到家還怕了啊!」那張慘白的臉忽然發出聲音了。

我定晴一看,原來是熬著面膜的媽媽,頓時心生煩躁,有些惱怒地說:「你大半夜的熬什麼面膜啊?拜託你以後熬面膜的時候不要到處走動,會嚇死人的!」

媽媽聽了我的話後,慘白的臉開始扭曲,她恨恨地撕下面膜,冷冷地指責我:「原來你知道現在已經大半夜了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時間呢?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不是跟你說了同學聚會嗎?」我沒好氣地回答她。

「我知道你是出去玩了!我問你怎麼玩到這麼晚才滾回來?」

天啦,又來了!

「同學聚會,玩得高興,所以就回來晚了點。」我冷靜下來老實巴交地跟她彙報,希望我的客氣能讓她停止嘮叨。

「玩得高興了點,你就回來這麼晚?那要是玩得再高興點,你是不是要夜不歸宿了?你是不是跟上次在小區外等你的那個男的出去了?」我的客氣並沒有換來媽媽的心平氣和,她反而胡亂猜測起來。

我的心情原本就被凌小天弄得很糟糕了,哪知道回來後我媽還要提起他,壓根兒就不讓我消停一會兒。我氣極了:「你有病啊!」

「你爸說我有病,你也說我有病是吧?對!我是有病,我的病都是你爸和你逼出來的!你爸一天到晚不回家,你現在是不是也要向他學習啊?」媽媽被我的話刺激了,開始歇斯底里起來,「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女孩子就應該早點回家,成天往外跑,說不準哪天就做出讓我丟臉的事情了,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開心?」

「你說夠了沒有?我懶得理你!」我推開媽媽,朝臥室走去,不想和此刻像瘋子一樣的媽媽糾纏下去。

我的行為再次激怒了媽媽,她攔住了我的路不讓我離開,手指著我失控地說:「你和你爸都是挨千刀的!沒一個好東西!」

3.

我走到窗口,拉開窗簾。我沒有開燈,安靜地極怒遠望,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這個城市,遠處市區里的霓虹燈閃爍得厲害,掩蓋了所有的「妖魔鬼怪」。一陣微風拂面而過,輕輕的,濕濕的,已經完全沒有了白天的溫度,風吹著白樺樹沙沙作響,沒有蟲叫聲,顯得格外的安靜;天空里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黑暗無邊無際。風輕輕地吹起我的衣領,灌進衣服里,清清涼涼的。

我望著一望無際的夜空發獃,然後一不小心就想起了凌小天,他已經將童曉萌送回家了嗎?他們倆說了些什麼呢?他現在在哪呢?他回家了嗎?一連串的問題,停都停不住。接著我又想起了凌小天幾個月前那聲決絕的「好」,還有今天在KTV時他憂傷的臉一幕幕地在我腦中翻騰,讓我的頭脹痛。

不知道想了多久,一陣困意襲上來,我摸索著爬上來,衣服都沒脫就直接躺下了。實在是太睏了,我不想再繼續想下去,只想在夢中忘記這些讓我無能為力的一切。

明明已經困得不行了,但是一躺在床上我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了。眼睛大大地睜著,腦袋卻是一片空白。我又翻了個身,背忽然勐地一痛,像是被什麼硬物硌住了。我伸手向背下摸去,原來是我的手機。手一摸到手機,我就打了個激靈,想起我一回家就該給米蘇打個電話或者是發個簡訊報平安的,這下完了!不知道她又要嘮叨多久。別人說,一個女人抵五百隻鴨子;我說,米蘇這一個女的抵第五百個女的。我一想起米蘇馬上就會聯想起成千上萬隻嘎嘎亂叫的鴨子,再加上米蘇特有的獅吼聲,就算是面對千軍萬馬,米蘇單槍匹馬也能震得敵人人仰馬翻,全軍覆沒。

我坐起來,拿著手機左按摁右按摁就是不亮,摸摸索索地走到了桌邊摁開檯燈。燈亮了,我仔細查看手機,原來是手機沒電了。我找來電池,換上,然後開機。手機剛一開機,簡訊提示音就滴滴答答地響起來了,我打開收件箱一看,十幾條來電提醒,其中只有兩個電話是米蘇,其餘都是凌小天打來的,還有兩條簡訊,一條是凌小天的:你怎麼一個人回家了?關機幹嘛?別鬧了!

說得多新鮮啊!我怎麼一個人回家了!你管我怎麼就一個人回家了!難不成你還準備送我啊?

還有一條簡訊是米蘇的:七月,你怎麼關機了?凌小天知道我讓你一個人回家,快把我罵死了!看到簡訊後速速回電!

我盯著手機,一陣發獃,回過去看凌小天發來的簡訊,「別鬧了!」

我的心又開始疼了起來,其實,我跟凌小天之間根本就沒什麼問題,即使有,那也是誤會,只要解釋清楚就沒事了。可是我們倆卻都倔強著不肯先低頭解釋。

我再次想起以前凌小天對我的好,想著想著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下來,有那麼一瞬,我都快控制不住要撥通他的電話,在他面前大哭一場然後和好如初,不要鬧了也不再倔強了!我摁著他的電話號碼,摁著摁著又停下來,然後刪了,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我怕電話一接通我們三句話沒說完就又吵起來,我一點都不想跟他吵架。

放棄了給凌小天打電話後,我撥通了米蘇的手機,剛一接通,電話那邊就傳過來河東獅吼般的咆哮:「七月你個死人,關什麼手機啊!」

我聽著電話里米蘇尖利的聲音覺得特別的溫暖,凌小天跟我鬧彆扭,媽媽在我面前嘮嘮叨叨,現在只有和米蘇說話能讓我覺得毫無負擔,一身輕鬆。

「手機沒電了,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自動關機了!」我給她解釋道。

「你看看你,害得我擔心這麼久,還被凌小天罵得狗血淋頭,不知道怎麼還口。我還從來沒被人這樣罵過,搞得我跟他孫子似的,你看我腦細胞血細胞卵細胞血小板塊都死了好幾斤,說不定明天老年斑白頭髮皺紋都長出來了……」

聽著米蘇這樣跟我唧唧喳喳地瞎侃,我就知道她沒有真跟我生氣,心裡特舒暢。

我想起剛和米蘇成為朋友那會兒,我還挺不習慣她的火爆脾氣,但久而久之就習慣了,甚至她哪天不這樣跟我瞎侃,我還渾身不舒服。我和凌小天在一起,除了我自己對凌小天有點意思外,也算是米蘇給撮合的,人,年輕不懂事啊,一下子沒繃住,就和凌小天在一起了。要是那會兒我的心硬一點,意志堅定一點,就沒凌小天什麼事兒了,也不至於鬧成今天這樣。

我很有耐心地聽完米蘇的嘮叨後,又跟她有一茬沒一茬地瞎聊了一會,接著我問了句:「凌小天呢?」

米蘇說:「去找你了啊,你快給他回個電話吧!省得他像瘋了似的滿大街到處找,多影響世界和諧啊!」

4.

掛掉米蘇的電話,我頓時覺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干點什麼。

我拿出手機,想了很多想要跟凌小天說的話,然後全部輸進手機,我說我現在很想他,我說以後我們能不能不一見面就吵架,我們就不能像其他情侶一樣好好的嗎?我問他為什麼我們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種劍拔弩張的局面,我告訴他現在已經很晚了,窗外的風越吹越大,我的窗簾沒有拉,風灌進屋子,肆無忌憚的,吹在身上有點冷颼颼的,我突然在這風裡想他想得要死掉了……

我說,我很愛他。

就這樣,我說了很多很多。雖然已經說了很多,但是我覺得我還沒有說完我想對他說的三分之一。我盯著手機里我輸入的滿螢幕想要對凌小天說的話,就這樣呆呆地盯了很久,然後木然地把滿螢幕的話都刪除了。一直以來,在他面前我都是驕傲的,我的驕傲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我無法說服自己先向他低頭,我做不成那種在愛情里讓自己落到塵埃里的女孩。

刪完了所有的話,我重新打了幾個字發給凌小天,我在簡訊里告訴他:我到家了。

發完之後我倒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檯燈的光無法照到天花板上面。吊燈上的花紋在柔弱的光線里若隱若現,我呆呆地看著,頭腦里一片空蕩蕩的。

過了很久,我都快要睡著了,凌小天才給我回簡訊,只有一個字:哦。

盯著那個不包含任何感情的「哦」字,我突然就笑了起來,屋子裡一片寂靜,我都要被自己的冷笑聲嚇了一跳,笑聲在屋子裡晃蕩,我竟然聽到了迴音。

太像了!我們都太像了,他一定也是寫了很多內容,最後覺得還是拉不下臉來解釋,於是刪掉了,然後回過頭來就只有一個「哦」了。我和他的相似讓我感到非常好笑,又非常的無奈,親愛的,對此,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我笑了很久,眼淚都笑出來了,怎麼都停不下來。

然後睡意全無,一下子覺得精神百倍,跟喝了半斤雞血似的。我爬起來打開電腦,登陸勁舞團,然後看到裡面的人老婆老公的互相打情罵俏,網絡就是這樣,隔開一條線,什麼都無所謂了,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女的可以水性楊花。大家都撕開自己身上沉重的偽裝,變得純粹起來。

玩勁舞團這個無意識的舉動,又讓我想起曾經跟凌小天一塊兒玩勁舞團的情形,整個區無人能及,紛紛被我們斬於馬下,可謂稱霸一方啊!我重重地砸了一下鍵盤,忍不住內心裡唾棄自己,我這是怎麼回事啊,無論做什麼,都要想起凌小天,凌小天那張臉總在我意識薄弱的時侯竄進我的腦海里,在我眼前亂晃,沒完沒了。

我沒有了玩遊戲的興趣,心神不寧地關了電腦,趴到床上,側過臉去望著窗外,窗簾被吹得一擺一擺的,寫字檯上的鬧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寂靜,寂靜,沒有一點雜音,我的腦子裡很亂,那些畫面在我腦海里顛三倒四,重重疊疊地閃過,就像一群亂馬踏過一樣,腦袋一片混沌,不知不覺,我就睡了過去。

5.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侯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媽媽今天奇蹟般的沒有來騷擾我,平時如果我睡到這個時候的話她早就在外面鬧得翻桌子拆牆了,今天這是怎麼了?我揉了揉腥松的睡眼,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不愉快,我想,可能跟昨天晚上的事情有關吧!也好,難得一個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我很貪睡,沒人叫我的話我一般要睡到中午才會醒來,鬧鐘對我來說基本沒有什麼用。以前上課的時候,媽媽為了讓我不遲到,每天都會提前一個小時起床來敲我的門叫我起床,然後再去給我做早餐,早餐做好後,又來叫我一次,每次都幾乎把我的門捶破,我才會懶洋洋地起床。每天早上起床是我最痛苦的事情,我睡覺一般不會做噩夢,媽媽說我這是沒心沒肺,她說,只有沒心沒肺的人才不會做噩夢。

用米蘇的話來說,我就是一頭從春天睡到第二年春天的豬,每天吃飯睡覺,什麼都不愛,就愛睡,並且東西還吃得多,什麼都敢吃,還嗜睡。她很納悶,為什麼我從不會長胖,還是瘦竹竿一樣。相比而言她就很鬱悶了,從來不敢吃太多東西,一吃就胖,她是那種喝水都要長肉的體質,哈哈,沒口福哦,那麼多好吃好喝的,她只能看著我吃。我大快朵頤的時候,她只能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流口水。每次進肯德基都是我點一大堆東西,然後她端著一杯可樂在那兒慢慢喝,慢慢地看我將一桌子的薯條雞塊解決掉。

因為睡了一個好覺,並且想著暑假開始了,於是我把昨晚那些煩心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心情愉快了很多。

6.

整個暑假,我都幾乎窩在家裡不出門。自從那天和媽媽大鬧了一次後,她變得沉默了很多,每天除了叫我吃飯外,幾乎就不跟我說什麼話了。有好幾次我都想對她說:「媽,您別這樣,要不您罵罵我吧?您這樣,我心裡堵得慌。」

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又被我吞回去了。我想,我真是無可救藥了。媽媽嘮叨吧,我心煩;她老人家沉默呢,我又趕著去找罵。索性還是什麼都不說吧,維持現狀好了。只是,我自覺地減少了出門的次數,儘量待在家裡陪媽媽。我知道,即使她不和我說話,但只要我在家,她的心裡也會好受一點的。

我成天待在家裡無所事事,大多數時間都是捧著筆記本懶懶地趴在床上上網,玩玩勁舞團或者是幫米蘇ps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瞪眼撅嘴的照片,因為我的ps技術比米蘇的要好一點,所以米蘇把她的照片都丟給了我,要我把她弄漂亮一些。

說好聽一點,我是米蘇的專用ps圖師;說難聽一點,我簡直是米蘇的免費勞工。

我幫她把照片ps好之後傳給她,她再把ps好的圖放進空間裡騙男生,那些男生們就跟中了邪似的每天嚷著要米蘇的電話號碼,可她總是不給,對那些男生一會兒是春天的溫暖,一會兒又是秋天般的無情,把那些男生耍的團團轉,可那些男生還甘之如飴。

其實,米蘇本人就已經長得很漂亮了,屬於那種站在人群里就會讓人想入非非的一類,照片根本不用ps,可她總是對自己不夠滿意,我也很無奈。只好一邊幫她ps照片,一邊在網上罵她是吃飽了撐的,沒事給我找事做。

罵到激動處,覺得用文字罵他都不解氣不夠爽的時候我就在米蘇的照片上給她畫一撮小鬍子,然後在她的嘴唇上點一顆媒婆痣,發給她,再給她發消息過去:已經ps好了,相當的漂亮!

氣得她牙痒痒

她回消息來說:「七月你想死啊,你看我改天不打死你這個小妖精!」

看到她氣急敗壞的帖子,我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又認認真真地幫她ps照片,讓她去騙廣大的純情小男生。我一邊幫她ps照片,她一邊發來意見,眉毛淡一點,色調暗一點……語氣就像女王似的,可我居然也沒有脾氣,像她的小丫頭似的乖乖地按照她說的幫她調顏色。

我把ps好的照片發給米蘇的時候,米蘇在網上發消息給我,說:「出來玩吧!別天天窩在家裡了。」

我頓時心生警覺,總覺得不對勁,說不定凌小天也在,那可就不好了,待會兒一去,兩人說不上幾句話就又吵架,最後又不歡而散,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於是,我問:「凌小天不在吧?」

米蘇說:「你們玩真的啊?是不是以後你們再也不見面了啊?」

「你就告訴我他在不在吧?」我飛快地回話過去。

「他不在,姑奶奶你出來吧!」米蘇回答。

「你要是敢騙我的話我就殺了你!」我發過去一把血淋淋的菜刀。

「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絕不會騙你,他要是在的話就見鬼了!快快快,出來吧!」

看到米蘇這樣說,我這才答應了出去。

我並不是害怕見凌小天,而是覺得和凌小天的相處讓雙方都太累了,我想徹底結束這種關係,那麼不見面也許是最好的方法。只有這樣,我們倆才能都得到解脫。分手,再也不見面,可能才是唯一的方法。

7.

我到達約好的小酒吧的時候,遠遠地看到米蘇站在門外,一雙手舉過頭頂朝我直招手。我走過去的時候,米蘇一臉詭異的笑。我納悶地和她走進了酒吧,才明白為什麼她會有那樣的笑容,原來凌小天也在。

他斜斜地靠在吧檯邊上,手裡握著一杯酒,眼神鎮定地看著我走過去。我轉過頭不動聲色地狠狠瞪了米蘇一眼,回頭再跟你算帳,敢騙我!

米蘇朝我吐了吐舌頭,我假裝親熱地摟住了她的肩膀,狠狠地掐了她一下,她「啊」地叫了一聲,痛得齜牙咧嘴。

我若無其事地鬆開手,得意地朝米蘇展開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徑直走到凌小天旁邊,靠在吧檯邊上,向侍應生要了一杯扎啤。我看著啤酒吱吱冒泡,然後轉過頭去看凌小天,他舉起杯喝了一大口酒,也轉過頭來看我。

這時候米蘇的電話響了,她接起電話嗯嗯啊啊了一通,然後神秘兮兮地對我們說要去接一個帥哥,說完就出去了。

米蘇剛走出門,凌小天就舉著酒杯看了我一眼,接著他將杯里的酒一口氣喝完了,然後將他的空杯放下,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良久,不說話。就在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又將我面前的酒也一飲而盡,然後再次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他的眼睛沒有流露一絲的感情,我看不出他是憂鬱還是高興。

就這樣很久,我以為他要說出多麼有建設性的話或者多麼打動我的話,比如七月你真漂亮;或者是這麼久沒見到你,我很想你之類的話的時候,他居然只是淡淡地問了句:「這麼久不出來玩,在家做什麼呢?」

我心裡一陣失落,就像你看著一枚蛋,本以為它會孵出一隻白白凈凈的小天鵝來,最後孵出來的卻是一隻醜小鴨,這樣的情形就會讓你很失落。

我收拾了一下混亂的情緒,也故作洒脫地回答他:「在家還能幹什麼呢?除了睡覺吃飯上廁所就是上網唄!」

他被我的話逗笑了,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貧了?」

看著他帥氣的笑臉,我愣住了。我是在很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沒有任何貧嘴調侃然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麼在他看來,我就是在貧嘴了,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們總是不能準確地理解對方所說話的意思,我們對對方的話的理解總是南轅北轍,以至於我那天好意的勸解在凌小天看來是看不起他了。

我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順著他的話回答:「跟米蘇在一起久了,再不貧嘴的人都會變得貧嘴了。」

說話間隙,凌小天又叫了兩杯啤酒,他把其中一杯啤酒推到我面前,說:「我整天都在線上,怎麼沒見到你呢!」

「我不常上線的,一般都是潛水。」我說。

我每天上網都看到凌小天的頭像亮著,但是我從沒找他聊過天,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曾經我私下裡想了很多要跟他說的話,可是每當我打開對話框準備和他說話的時候,神經就發麻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凌小天沒有接我的話,我想他可能也不知道該跟我繼續說什麼了,所以索性什麼也不說。我心裡有一點點的不安,今天跟凌小天在一起聊了這麼久,居然沒有吵架,真是奇蹟。

好久不見,我和他都變得心平氣和了很多,言語間都在努力地掩飾自己真實的情感和維持著表面的自然和諧。

8.

凌小天喝了兩口酒之後,米蘇回來了,後面跟著一個人。我仔細一看,跟在她身後的竟然是怯生生的童曉萌。

死米蘇,竟然又騙我!不是說了去接帥哥的嗎?怎麼帶了一女的進來?並且還是我特不待見的女的。我鬱悶地瞪著米蘇,心想,要是這時候我的眼神能夠殺人的話,米蘇已經死了千百回了。

原本凌小天和我都找不著話說,氣氛很尷尬。可是童曉萌一來,尷尬的氣氛就被打破了。凌小天拉過一個吧椅放到自己身邊對童曉萌說:「萌萌,做我旁邊吧!你這個乖乖女怎麼也會來酒吧啊?不怕你爸媽罵你啊?」

萌萌……天啦,我要暈了!這個稱唿的肉麻程度讓我想用刀了結了凌小天,這小子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直唿我「七月」,從沒有叫我「月月」。

當然,如果當時他叫我「月月」的話,我也會叫他閉嘴的。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米蘇看著我,臉上掛滿了促狹的笑,凌小天也帶著玩味的笑,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努力抑制住內心翻騰的噁心感,臉上露出虛偽的笑,對米蘇說:「米蘇,你面子真大,連檢查官家的乖乖女都能約來。」

說完,我又轉頭看向童曉萌,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是叫萌萌是吧?」

「好聽吧?」凌小天居然一改剛才和我獨處時的沉默,變得活躍起來,調笑著說。

我懶得理他,沒有回答,只是裝作不經意地看著童曉萌的反應。

可能是因為上次凌小天送過童曉萌回家的緣故,童曉萌這次遇到凌小天的調笑沒有那麼緊張,只是臉微微紅了紅,什麼都沒有說,站在那兒,雙手背在背後很可愛乖巧的樣子。

不過她看到我的時候卻很緊張。我心裡就納悶了,我又沒有長獠牙又吃不了你,你那麼緊張幹嗎!也許跟我一直黑著的臉有關吧,我心想。

其實,我是很想裝出一副笑臉可掬親切大媽樣,可是,我就是裝不出來。

我們幾個人找了一個安靜點的角落坐了下來,大家點了一些酒,開始拼酒,然後玩骰子,米蘇立規則:「輸了就要喝酒,要麼唱一首歌。」

童曉萌立馬表示反對:「可不可以不懲罰啊,我不會喝酒也唱不好歌啊!」

「不行!」沒有懲罰有什麼好玩的?萌萌,既然都出來玩了,就不要顧及太多啦!」凌小天嚴肅地說。

萌萌……天啦,我還是聽不習慣這個稱唿。

鑒於米蘇和凌小天的堅持,柔弱得像株小雛菊似的童曉萌自然拗不過他們,只得勉強地答應了下來。

童曉萌緊張地和我們玩了起來,當然,她不孚眾望地輸了。

凌小天馬上推過去一杯酒,幸災樂禍地笑著說:「萌萌,喝吧,不喝的話就過去唱首歌。」

「是啊!願賭服輸,不可以耍賴的哦!」米蘇也在一旁煽風點火。

童曉萌推辭不過,一臉無辜地說:「好吧!我不能喝酒那……就唱歌吧!」

「ok!」米蘇屁顛屁顛地跑到駐唱的美女面前,厚顏無恥地說:「美女,能讓我朋友唱首歌嗎?」

米蘇的話剛說完,駐唱的美女馬上忙不迭地點頭,臉都笑歪了。你想想,如果是你,在工作的時候累得夠嗆了然後一個人跑過來說要幫你干會兒活,哪怕是幾分鐘,你只怕都會笑歪了臉。

米蘇見駐唱答應了,馬上興奮地朝童曉萌招手,示意她可以上台去唱歌了。童曉萌怯怯地走上台,米蘇湊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然後走下台,將童曉萌一個人留在台上了。

看得出,童曉萌很緊張,非常不自然地攥著話筒,眼神閃爍,不知道該往哪裡看。音樂聲緩緩上來,童曉萌還沒開場,凌小天鼓勁兒的口哨聲就起來了,我厭煩地瞥了凌小天一眼,凌小天似乎感受到我的眼神,反而更加賣力地吹起口哨,米蘇也大喊著「加油」,為童曉萌鼓勁兒。

童曉萌聽到我們這邊鼓勁的聲音,終於開口唱了起來。她的聲音一出來,說實話,我有點震撼了,沒想到她小小的身體居然積蓄了那麼強勁的力量,她的聲音很空靈乾淨,讓人感覺她是在用靈魂唱歌。

剛開始唱的時候,童曉萌的歌聲中有著些許的緊張,唱完一小段,童曉萌漸入佳境,越唱越好,歌聲就像是海面上吹來的陣陣海風,清涼濕潤,直指人心,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到她的歌聲中。這是我第一次對眼前這個嬌弱女生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觀,我想,也許這個乖乖女和以前我見到的那些故作乖巧和嬌弱的女生是不一樣的。

9.

在酒吧里玩鬧了一陣子,我感到頭昏腦脹的,駐場的歌曲越來越糟糕,音樂也越來越嘈雜,空氣里充滿了煙和啤酒的氣味,偶爾還會飄過一陣兒狐臭味,熏得我的胃直鬧騰,於是我走出酒吧去透透氣。

凌小天也跟著走出來了,我坐在酒吧旁的台階上,望著外面車來人往,行人匆匆,吸著清新空氣,頓時覺得外面真好,沒了煙味,更沒有了惱人的狐臭味。凌小天靠著我坐了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來,抽出一根叼在嘴裡,打火機摁了好幾次才點燃。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吐出一柱煙霧,然後抬起頭望著我,很挫敗地跟我說:「我們別鬧了,和好吧!」

我的心像被人打了一悶棍,隱隱地痛。

我們別鬧了,和好吧!

他終於還是先低頭了,我很是感動,但是卻沒有預想的欣喜。要是我們分手的第二天他能馬上找到我跟我說這句話,那我一定會雀躍地撲進他的懷裡,歡喜地說,好啊好啊!

可是現在,隔了這麼久,並且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又爭吵了太多次,已經筋疲力盡了,我害怕我們這次和好了,沒過多久又這樣鬧騰,我好累,忍受不了這樣的折騰。我沉默了一會兒,對他說:「我們兩個的性格太相似了,即使現在和好了,最後也只會讓對方更累,更受傷害。」

聽完我的話,凌小天又使勁吸了一口煙,吐出長長的煙霧,盯著我說:「我會改!」

改?有些東西是天生從骨子裡帶來的,改變不了的,即使能克制一段時間,之後依舊還是會爆發出來的。

於是我堅決地拒絕了他:「算了,我知道你改不了的。當初說分手的時候,我確實只是一時衝動,可是經過這段時間,我真的感覺我們都太倔強了,不適合。既然不適合,那也沒有必要再在一起了,這樣做朋友不挺好嗎?何必把自己弄得那麼累呢?」

凌小天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使勁地將煙頭扔在了地上,騰地站了起來,沖我大吼:「七月,你還要我怎麼樣!你是不是真的是看不起我。你要是看不起我你就直說,不要找些破理由來損我!什麼不合適,什麼太倔強,都給我滾蛋!」

我一看他這樣激動的樣子,就知道我剛剛的拒絕是正確的。雖然我們都很愛對方,但是繼續下去只會讓我們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愛情消失殆盡,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了。

我和凌小天之間的談話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我定定地盯著他,本來還想再安慰他一兩句,但是我怕我說出的話再激怒他,於是我什麼也不說,轉身準備往酒吧里走。

凌小天一把衝上來拉我,我的手被他從口袋裡抽了出來,一直抓在我手裡的銀哨子也哐當掉在了地上,凌小天的眼睛被銀哨子的反射刺痛了,我也傻眼了,盯著哨子不眨眼,凌小天皺著眉毛問我:「你怎麼還帶著它?你既然一直帶著它,就肯定還喜歡我!可是你為什麼這麼堅決跟我分手?」

我回過頭去望著他,決絕的勇氣從心裡升騰起來,我說:「我今天帶著它來就是為了還給你!」

我沒有去撿安靜地躺在地上的銀哨子,轉身就走進了酒吧。

我們從酒吧里出來的時候,凌小天喝得搖搖晃晃的,米蘇和童曉萌一起扶著凌小天走,童曉萌因為比較嬌小,所以扶得有點吃力,我當時很想上去搭把手,可是我沒有,我害怕我一時的心軟讓我長久以來建立起來的勇氣全部崩潰。

米蘇不解地看著我,似乎不理解我為什麼看到凌小天喝得這麼難受也無動於衷。我無奈地扯開一個笑臉對著她,心卻好像被針刺了一般細細密密地痛起來。我真是太狠心了,看著凌小天這麼痛苦,還是沒有改變心意。

可是,天知道,我真的很心疼很心疼。

我讓米蘇送凌小天回家,把他們送上計程車後,我轉身就走了,連一聲再見都無力再說。我在心裡暗暗發誓,這個暑假再也不出來玩了,今天如果不出來,凌小天就不會喝醉,我也不會那麼的心疼。車子從身邊唿嘯而過,我看著天空一片蔚藍,突然覺得今年的夏季很噁心,甚至令人嘔吐,不知道是這個夏季的風和太陽讓我全身不舒服,還是這個夏季發生的事情讓我翻江倒海地想逃避,我只想去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溫暖的地方,一個沒有傷心難過的地方。

但似乎沒有這樣一個地方能容納我,我只能悶頭朝家走去。

暑假餘下的日子,我沒有再出去玩過,整天膩在家裡,睡了吃,吃了就睡,實在無聊就起來上網。

我依然潛水,從不上線,整天看到凌小天的頭像亮著,可我沒有跟他說話。凌小天沒有再聯繫過我,倒是米蘇約了我許多次,叫我和她一塊兒去玩,不過我都用外面太陽太毒而拒絕了。事實上,外面的卻很熱,每天都是烈日當空,曬得人直想往冰水裡鑽。我站在窗口,外面的白樺樹葉子耷拉著,知了沒完沒了地叫得人心裡煩躁,外面的公路上很少有行人,路面被炙烤得一陣陣熱浪升騰起來。

因為我不出門,媽媽的臉色好看了些。之後米蘇再約我的時候,我就用我要在家陪老媽的偉大理由把她給打發了。

她在QQ上發過來一個鄙視我的表情,我沒有辯駁,我其實也挺鄙視我自己的。

2.

轉眼暑假就過完了,九月,高一開學的日子。

爸爸破天荒地的回來了,並要親自開車送我去學校。他還能記得我開學的日子,我覺得很神奇。不過為了他要送我去學校的事情,我和他爭執了很久,整個暑假都不見他,我不需要她在這個時候來送關懷,送父愛。我討厭他送我去學校時的那副假惺惺的父慈子孝的畫面。

但是,我沒能拗過他,因為他讓我媽來勸說我,我受不了我媽的嘮叨,只能答應了。

走進校園,一排排橫幅出現在眼前,無非就是歡迎新生入校之類的,道路兩邊是綠化帶,種著高大的法國梧桐,鬱郁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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