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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什麼呢?
18CM 发布于: 2024-01-02 17:00 57

我眼前的字逐漸淡化,取而代之的是鄭陽平日裡和藹的笑臉。

鄭陽對我那麼好,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噼腿的事情呢?那個彬彬有禮,處處顯示著風度與寬容的鄭陽,無時不刻都在流露出弱水三千心態的鄭陽,和我光著身子發誓只愛我一個的鄭陽。

我真的怕了。

我慢慢的覺得這並不是玩笑,而鄭陽的虛偽越加明顯。

如果當真一切都是假的,幾分鐘後鄭陽回來,我像個潑婦般和他發脾氣,一定會惹得他惱羞成怒。說不定他還會對躺在他床上赤身裸體的我大動拳腳,亦或者冷笑著、陰陽怪氣的對我說些風言風語。

我想我怕的是,我一直以來堅信的東西瞬間垮塌而已。

我的手還在抖,甚至連返回鍵都按不好,慌慌忙忙的點了好幾次,想把它擺回原位,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這一瞬間我在嘲笑我自己:李晨,你不是冷血嗎?你不是理智嗎?你不是可以放棄一切看淡一切嗎?為什麼事情真的來了,你卻慫了?

我沒辦法給自己答案,就在要把手機放回去的那一刻,我該死的好奇心犯了。

鄭陽會不會還有更多的線索?

是只和這一個女的曖昧不清,還是每個人都諸如此類呢?

鄭陽就快回來了,若是被他撞到我偷看他手機,憑藉鄭陽的頭腦,他一定會反咬一口,反黑為白的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譴責我,繼而這一切的錯誤都是因我而起,於是背叛和欺騙就獲得了赦免,唯一的目擊證人必須死於非命,而廉價的正義和刻薄的正確,此時即將顧此失彼。

我在心裡大概喊了一萬次「不要看」,可是當我預備喊一萬零一次時,我還是再度劃開了鄭陽的手機介面。

孫騎問,「後來你都看了嗎?」

「看了呀,」我說,「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

「那他究竟是跟很多人都有一腿,還是你想多了?」

我猶豫了一會兒,在考慮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孫騎。而聰明如孫騎卻一語道破,「要是只和那女的有一腿,你早就跳出來罵那女的了——正因為他跟每個人都有一腿,你才一下子不知道該從哪個突破口爆發自己的情緒。」

我一驚。

孫騎說,「跟他分手吧,就像當時對周文一樣。」

我說,「好的。」

孫騎說,「答應的痛快即是無法做到。」

「你又說對了。」

「你想想看啊,明知獲得了欺騙,在這段感情里你的苦心經營只換來了複製粘貼般的甜言蜜語,那麼它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

「是的。」

孫騎說,「不如你回想一下你所發掘的線索里最令你無法容忍的情景。」

我毫不猶豫的說,「鄭陽養的仙人掌!」

孫騎不解,「仙人掌怎麼了?」

我憤恨道,「他私自養了一盆中亞的仙人掌,時不時會畫上笑臉逗我開心,我原本以為這是我在鄭陽這裡得到的專屬待遇,不料卻是他一視同仁把馬子的低級手段罷了。」

孫騎說,「那你現在想想那個仙人掌。」

我說,「想吐。」

孫騎說,「那就把他忘了吧。」

即使這次是我經歷過最艱險的分手場合,我在表面上也看似穩如泰山。

鄭陽也不輸我,只是當分手兩個字從我嘴裡說出的時候,他的眼裡露出一些不滿,然後慢慢轉變為不屑,最後才認真的盯著我看。

看慣了鄭陽榮辱不驚的表情,忽然感覺這樣刺激他一下很有趣,雖然我忘記了這樣做的籌碼有多少。

鄭陽的不快一閃而過,仿佛一切都只是發生在瞬隙。

他溫和的勸我,「晨晨為什麼發小脾氣呀?給老公說說,誰欺負晨晨了,老公幫你去揍他。」

看著鄭陽的臉,像是會張口發聲的塑料模特,正表情僵硬的對著我發出某種信號。這種來自成年男人的信號很不友好,充滿著爾虞我詐,一不小心,就會把僅剩的尊嚴和一貫不敗的戰績給賠進去。

那天我落荒而逃,也沒管鄭陽是否同意。我跑的很快,一邊跑一邊慶幸沒穿高跟鞋。心跳的很快,強烈又直接的興奮催動著身體,隱約又有點悵然若失,畢竟我失戀了。和一個並不熟悉的人迅速結識並交換身體,像是做了一個短暫的夢。

所以直到印著我的裸照的傳真件,在工作日的上午源源不絕從一個陌生號碼傳出時,我才恍然發覺,這僅僅是噩夢的開始罷了。

fax里的自己,極盡所能的扭曲著身體,向竊竊私語的同事展示私處。那掛滿晶瑩汁液的合葉,不斷的在咆哮我是個婊子。

也忘記了是哪一天,鄭陽突然微信我說,想看我的身體。我象徵性的抗拒了一下,也就從了。

在我潛意識裡看來,儘管鄭陽或許不是心中完美的戀人,但如果不出意外,我應該會按照這樣的發展軌跡嫁給他。

我問鄭陽,「你想看我哪裡?」

鄭陽笑著說,「是你的話,哪裡都好。」

我搔首弄姿一番,終感怪異,想要放棄,可是鄭陽又不斷的鼓勵我。於是磨蹭半天,發了一張乳頭的特寫給他。

鄭陽以歡喜的口吻發泄著不滿,「晨晨繼續繼續!很想吃你啊!」

有過了第一次,那種生疏和僵硬就逐漸打開了。房間的燈光不是很好,也沒開閃光,就這樣一路拍了下去。

鄭陽忽然問,「為什麼看不到晨晨的表情啊?是不是晨晨在怕我?」

其實我一直挺擔心他問這個的。以守為攻,後發制人,站在信任的制高點上反問是無從招架的。

我辯解,「因為想要給你看特寫,所以就拍不到臉了呀。」

在內心深處,說真的,還是怕的。萬一將來不在一起了呢?亦或者萬一我們之間鬧翻了呢?世事無絕對,留條後路總歸是好的。

可鄭陽不依不饒。溫和的開導我,安慰我,引誘我。

他說,「晨晨你知道嗎?我現在就像擱淺的魚,亟需看到你的體液,讓我回想起大海的味道。」

於是鬼使神差的,我便做出了眼前傳真里的樣子。當時心虛的很,拍完以後看也沒看就發給了鄭陽,他過了一會兒說剛剛在對著我的照片手淫,這讓我有了莫大的滿足。如今在眾目睽睽下看著自己動物般的軀體,努力回想當日的甜蜜來衝散此刻的恐慌,卻一次次以失敗告終。我的眼無法和照片里的眼神分開,我被照片里的人勾住了,動彈不得。

我想,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能救我一把該有多好。比如孫騎,忽然從天而降,把圍觀的混人怒斥一番,拉著我的手就走,瀟洒的,又充滿男人味的。而後告訴我,「別怕晨晨,我帶你走!」

來自孫騎的幻想,被王芳尖銳的叫罵給打斷了。

王芳是最後一個得知此事的,她難以置信的趕過來,看到淫穢的我依然源源不絕的從傳真機里列印出來的時候,幾乎是嘶吼著推搡圍觀的同事。

「你們都傻了嗎?這哪裡來的fax你們就亂接?李晨是不是你們同事,是不是?一個個裝沒腦子的,這傳真來半天了,不知道關?一個個圍過來,平日裡好的跟什麼似的,到這會兒挨個幸災樂禍了?!」

王芳一下子把電源拽了下來,叫的更厲害了,「鄭陽呢?鄭陽死哪兒去了?誰不知道你倆好半年多了,這節骨眼兒上你跑哪兒去了?還是不是老爺們兒?」

有人出頭,自己的防禦就崩潰了。王芳過來攬我的肩,她還沒我高,但這時她非常有安全感,幾年前和周文走夜路時有過這樣的感覺,後來覺得自己百毒不侵再不需要別人的保護,一路走來,還是遇到了需要求助的時刻。

我應該若無其事的說些什麼,本該如此,可話一出口就哽咽了,我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而且竟然還有哭腔。「芳姐,我們走吧。」我用盡全身力氣吐了這幾個字,再多說一個字都做不到。

王芳惡狠狠的掃了他們一圈,把那些傳真「嘩啦嘩啦」團在一起抱在懷裡,拖著我就走了。

後來就像宿醉一樣,剩下的事情都斷了篇幅,怎樣回的家,接受了怎樣的安慰,都不記得了。

王芳看我的眼神很心疼,唯獨這讓我記憶猶新。平時和王芳也就是普通同事,並無過多交集,從未曾想會在這種牆倒眾人推的時候受到她的庇護。若早知如此,就該多和她親近親近。

我就一直發獃,滴水不進,鄭陽那邊毫無消息,連一個虛情假意的安慰都沒有。我不知他的奸計得逞後,今晚是不是要喝酒慶祝,但是用這樣的手段報復女朋友,實在太過分了。

晚上8點左右孫騎叫過我一次,我沒應,快10點了,孫騎又來了一條消息說,「要是喝多了,床頭放杯白水,想起來了就喝一點,第二天不頭疼。」

我回他,「孫騎你在哪兒?」

幾乎是秒回,「家。」

我乞求,「孫騎你能來看看我嗎?」

也許孫騎會以為我要和他約炮,接觸了這麼久,一般都會是男方提出見面,但是孫騎從來沒有。他似乎是一個沒有任何慾望的人,無論是事業還是性事,他從來沒提過。

可是孫騎給人無與倫比的踏實感,我的很多心事都擱置在他那邊保管,有些我自己都忘了,而他依舊盡職盡責的收藏著。

約炮就約炮吧,十幾個小時前我剛剛經歷了一次世界末日,此時我不管會死在誰的懷裡,我只想被人安慰一下,超越語言和其他虛偽的方式,和一個從不說謊的人。

可是孫騎卻問,「為什麼?」

忽然被拒絕了的感覺。我剛才的勇氣順眼煙消雲散。失落和失意同時湧來,我的心情終於跌倒谷底。

我說,「沒什麼,喝多了,早點睡吧。」

孫騎說,「記得床頭放水。」

我說,「好。」

是夜,將要11點的時候,收到王芳的微信。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有些事既然發生了,就要坦然面對,我一直都把你當我妹妹看待,需要我做什麼你儘管說!」

我腦子閃過王芳在鄭陽的微信里打情罵俏的大段大段文字,很難和眼前這樣誠懇的語言聯繫起來。印象最深的,是王芳撩動的跟鄭陽說,「下次還是去賓館吧,車裡環境不好,弄得你太緊張,那麼快就射了。」

這個把我當妹妹的人果真不見外。

但出於禮貌,我還是認真的回了幾個短字,「謝謝姐,我只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手機那端的王芳來了興致,追問,「你確定是鄭陽做的嗎?」

「那些照片,只有、也只給他一個人發過。」

「男人啊,無論再怎樣花言巧語,也都是喜新厭舊的東西。」

「我原本以為鄭陽不是那種人。」

「你還年輕。」王芳微信的字數開始增多,看來是找到了切入點。「我像你這個年齡時,對浸淫社會多年的男人也抱有懵懂的幻想,想他與眾不同,想他白首攜心,但上過幾次當後,慢慢也就熟知成人世界和校園的區別了。」

我說,「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姐。」

「太見外了。」

想起孫騎的話,我去廚房拿電壺燒水。冰箱裡還有兩瓶怡寶,可如今實在無心去拿。挑了一隻喜歡的玻璃杯,在水龍頭前反覆擦拭。自來水很冰,以至於手指會覺得疼痛,可洗杯子的興趣絲毫不減,里外輕揉,很像第一次去鄭陽家時他撫摸我的樣子。我比杯子軟多了,摸起來會令人頗有性慾,而我的內心又比杯子堅固的多,不會碰一下就碎的一塌煳塗。

一直到迷煳入睡,也沒收到來自鄭陽的問詢,雖然這是理所應當,可暗地裡總覺得會收到來自他的消息,這樣想的結果是越發毛骨悚然,冰箱矗立在不遠處,彷佛被削去四肢的軀幹筆直的站著,正血淋淋的哭訴什麼。

第一次上解剖課時我刻意裝作鎮定,因此吸引了周文的好奇心。熟絡以後他問我,「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麼面對屍體什麼的一點都不害怕啊?」我覺得他特別可愛,誰不怕呢,都在裝而已,有時候自己本身並不強大,但是看到身邊有更加窩囊和笨拙的人存在,自己不知不覺就比別人強了。

那時候周文常被叫去和其他男生一起搬屍體,我們幾個女生遠遠見了一臉怪模樣的周文就笑著跑開。陰雨天返潮時,男生們又要把骨骼標本拿去晾曬,久而久之周文的膽子也大了,常誇口解剖屍體他再也無所畏懼。有次我使壞,突然問說,「若講台上躺的是我,你會怕麼?」周文一愣,不高興埋怨,「瞎說什麼呢?!」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我摟在懷裡,然後慢慢收緊臂膀。

第二天起個大早,心情有些舒暢,索性連公司也不去了,跳上公車就去了學校方向。

那所大學依舊木訥,質樸的校門吞吐著衣著鮮艷的學生,紅牆綠樹下刻著許多已經分道揚鑣的戀人名字,他們如今在各自完全不同的生活里飾演著和過去一樣無奈的角色。

讀書時整天埋怨校園太大,有時候為了趕課跑的兵荒馬亂。今天倒像是貪戀時光的老人,在一條條曲徑小路悠然慢步,羨慕的神色掩蓋不住,看著那些似乎和我曾經很像的學生們不斷擦肩而過,忽然覺得她們運氣真好,能在這麼漂亮的庇護所里生活,每天為一些吃喝離別的瑣事傷感,為賦新詞的強說愁苦,揮霍著再不復返的青春。

那時候常和周文去4號樓的天台偷情。

周文跟個初中生似的,猴急的就要往下體去摸。我的心情是急切和驚恐的,雖然這裡人跡罕至,屬於我和周文的專屬地帶,可萬一的心態還是存在,生怕不小心被人撞見。

周文應該比我更怕,但是精蟲上腦後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個子那麼高,一面像動物似的啃咬我的嘴與耳垂,兩隻手胡亂的往我衣服里插,無論夏和冬,片刻就要伸手去摸下面,我嫌他手髒會極力抗拒,但在他的強大攻勢下,不一會兒就不甘心的、濕噠噠的被他得手了。幾分鐘後,周文會把我按在天台角落裡,急促的喘息著想要進來。我比他矮好多,從腳下往後看去,他的兩條腿會彎成很可笑的形狀。繼而他會無力的闖進來,耀武揚威一番,最後把小周文們紛紛瞥在混凝土顆粒上,有時冷風吹過,它們漸漸萎縮成一小片白斑,似乎被這座樓吞噬了一般。

iphone5的手感比4輕好多,拿在手裡感覺不真實,指尖傳來的都是來自塑料的溫度,和冰冷生硬的4差好多。欣慰的是,輸入信息和讀取數據的速度好快,有些虛情假意的話片刻就說完了。

返回上一頁,又在反覆看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有的沒的,齷齪的下流的,冠冕堂皇的和衣冠楚楚的,這些記錄是按照近期到以前的順序來的,於是可以推論出他們現在已經熟到無話可說,前些時間又如膠似漆,最開始時又裝模作樣。這般演技往往主動表現在男人身上,就像鄭陽當初對我也是這樣的步驟,女生在這方面很被動,可如果對方是「感覺還不錯的人」的話,表面的防禦完全是形同虛設,只是在等你主動攻破防線而已。

所以,某種程度上,無論男人女人,都無貴賤之分,因為都是一個德行。

我趴在天台的牆邊看樓下來往的學生,遠方是終年不散的輕度霧霾,把整個城市都包裹成癌症患者。離得遠了,看不清學生們的表情,但大多應該心情不錯。他們能有什麼可煩惱呢?生活費不夠了,心儀的女孩操不到,打遊戲輸了,偶像們又怎樣怎樣了,閨蜜們怎麼怎麼了。女生在這一點上尤其好玩,男生的煩惱大多直接來自自身,女生則不,任何三三兩兩無關痛癢的事情都能讓自己大費周章的勞神費力,為了一個在一起吃穿不到幾個月的所謂的閨蜜,能和全世界為敵!最終也不過吃個散夥飯抱頭哭一場,感情好的結婚時還能見個面,然後就再無交集了。在和這個註定要分離的閨蜜感情里,搭進去的配送品是那個校園時光里會因為想和你性交就會一直對你好的單純男孩。

時隔多年再想起來,真不能只用「惋惜」來形容。

王芳的出現在樓下的學生里格格不入,像落入池塘的雞,庸俗到身旁的魚兒都會繞開游。

她在樓側逗留了一會兒,大概是在確定樓號,然後花了接近十分鐘才爬到天台。我和周文那個時候,若是興起,一節課的班空我們也會跑到這裡來,大概只有十幾分鐘吧,從另一座樓偷偷跑來這一座樓,上樓的時候風馳電掣,到了這裡連喘氣都來不及,撕扯與擠迫同時發生,仿佛那便是青春。王芳真的老了,就像一塊耗光能量的電池,只是一塊巨大的垃圾罷了。

王芳看到我時,表情滑稽極了。

但她的確是極其機敏的女人,見我笑的溫和,便決定主動出擊。她佯作欣喜的叫道,「哎呀,李晨你怎麼在這兒啊?」說完這句話她眉眼間陰沉了一下,我猜她是不是在懷疑鄭陽故意把我們倆弄這裡來攤牌的。

我走過去拉她的手,細聲道,「對不起,姐,我也是沒別的辦法,才只能這樣求助於你。」

王芳順勢撫我後背,那感覺真的就像我姐姐一樣溫柔,問,「怎麼啦?跟姐說說,還有,你怎麼用鄭陽的手機給我發的信息呀,你的手機呢?」

想到鄭陽,我鼻子酸了起來,警告了自己很多次不要為他哭,但眼淚還是滾了下來。「姐你不知道,昨天我找鄭陽對峙,要看他手機,鄭陽就把所有的記錄都清空了,我就跟他鬧,然後他一生氣把我手機砸了就走了,我忍一天了不敢見人,就只好拐彎抹角的求你了!」

「傻孩子,跟姐還這麼客氣幹嘛!」王芳的心情和表情明顯生動起來,顯然打消了疑慮和顧慮,「有什麼心事跟姐說,姐幫你出謀劃策!別怕啊,咱們是同氣連枝的好姐妹,再大的坎兒也邁的過去!」

王芳往包里翻紙巾給我擦臉,我指牆邊兒鋪著報紙的地方說,「咱們去那兒坐著說話吧,我都準備好了。」王芳心疼的攙著我過來坐下,見旁邊放著礦泉水紙巾還有煙,笑著問,「你還抽煙呀?」我說,「在非常空虛的時候會。」「少抽。」「嗯。」

我就將我的恐懼、我的憂慮統統傾訴給了王芳。我竟然一度認為,若不是王芳事先闖入了我的領地,我真的會和她做很好的朋友。她非常善於聆聽和安慰,使人感覺到存在感和成就感。怪不得鄭陽會喜歡她,而王芳也一度改寫我認為她是「毫無作用的垃圾」這個定義。

我說了很多很多,說到後來,甚至開始說起了周文和孫騎。

王芳問,「對於周文,你後悔嗎?」

「不後悔!」我的答案快意江湖,「人是我送走的,手是我放開的,儘管我知道我可能再也遇不到他這樣好的男人了,但是我把我最好的年齡和身體都給了他,兩不相欠。」

王芳微笑表示同意,我越來越捨不得她了。然後她又問,「那孫騎呢,你這個神秘的網友。」

「無非……」我看了看西方的天,薄霧擋著夕陽,一切就快黯淡無光。「無非就是上個床一夜情什麼的吧。」

「這不好吧?」

我拆開紙巾的包裝,漫不經心的對摺,「沒什麼好不好的呀,」我對王芳笑,「戀人之間若是放手,不過是在一起度過了更多個一夜情而已,遲早也是分道揚鑣。」

王芳皺眉,也許很多人都會皺眉,除了孫騎。孫騎和我說過,「凡是正確到類似真理時,人們在感情上和直覺上都難以接受,雖然他們最終還是會這麼做,但總要昧著自己的良心,矇騙自己說『我並不是那樣的人,我只是迫不得已』,虛偽到一文不值。」

「口渴嗎?」我伸一下手,王芳就把她身旁的礦泉水遞了過來,「時間不早了。」我自言自語,打開蓋子,用紙巾捂住瓶口,迅速翻轉一下。「這是乙醚,很好弄的。」然後在王芳臉上煳了一下,她下意識去擋,但還是晚了,吸入了少許,她的手打到我的手,便疲軟了,像鄭陽完事後萎縮的陰莖。

事實上乙醚並沒有電影里那麼誇張,王芳還有意識,只是行動有些困難。她像苟延殘喘的昆蟲,努力的在地上蠕動自己的身體,醜陋而可笑。我想鄭陽要是見了這樣的王芳,或許就沒興趣和她上床了。

「姐,別害怕,我就跟你開個玩笑。」我去扶她,她笨拙的想要打開,但失去了精準度,只是胡亂的甩了一下胳膊,而且基本沒抬起來就垂到了自己的肚皮上,好像喝醉了。

「別怕,姐,只是吸入了很少量的,幾分鐘就沒事了。」我拽著她的手,扶著牆,一點一點把她拽起來,王芳除了順從別無他法,她大概還在猜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花了十幾分鐘上來,卻只用幾秒鐘就可以下去,要是你剛才就知道會這樣,在爬樓梯那漫長的煎熬里,你會不會覺得那樣的樓道最好永遠不要走完?」天台的圍牆並不高,她伏在牆邊,我蹲下去捧住他的腳踝,狠狠的舉了起來。手上的重量乍然消失,天色依舊沉悶,我多麼期待一個日出驕陽的晴朗日子,來吹散這稀里煳塗的生活。

收拾好報紙雜物,檢查了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就往天台另一側的電梯操控房走。這個樓政教一體,另一邊的辦公場所是裝有電梯的,這一點王芳並不知道,所以錯過了她人生中最後也是最精彩的十幾分鐘。

她必死無疑,那點劑量的乙醚也沒人在意,跑是不行了,我需要再電梯間上面睡一宿,現在下去太過招搖,要等到警察上來勘察過現場,第二天再走。

我一點一點的計算時間,就平平的躺在電梯間上,這個高度雖然看不見風,但是卻聽得一清二楚。大概二十分鐘後,那邊的天台陸續有人上來,但都被獵獵風聲蓋住了。半小時後有人踩著天台的水泥板和碎石粒向我這邊走來,我依舊一動不動,但這時心跳聲已大過風聲,直到最後一波勘探的人過後,天已完全黑了。我被巨大的空虛席捲,便坐起來活動一下酸痛的肩骨,開始抽煙。

夜是寶藍色的,煙是硃紅色的,風是青灰色的,像電視里火車噴出的煙,化成長長的龍,把一個個生命帶去另一個地方。

約莫下第一節早課的時候,我從電梯間頂上酸痛的爬下來,腳底接觸到路面的時候,疼痛的特別不真實。周身是行色匆匆的學生,加之我穿的比較休閒,仿佛魚入大海,自在的很。

回到家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換下衣服倒頭就睡。感覺剛要睡著時電話就響了,公司另外一個同事急躁的喊我,「李晨你在哪兒?」我迷迷煳煳的回,「在家啊,睡覺呢,別叫我了,不想乾了。」同事打斷我,「什麼啊,不是這事兒!出大事兒了!出大事兒了!王芳昨天跳樓了!原來她一直跟鄭陽有一腿!」

我心裡還是經不住咯噔一下,假裝沒反應過來,同事不知我隱瞞,唯恐天下不亂的到處宣告,「李晨你不知道,警察從王芳的手機里發現了和鄭陽的聊天記錄,原來他們早就在一起了,你說咱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還有你那照片的事兒,估計也是王芳從背後搞的鬼!」我將信將疑的問,「不可能啊,芳姐一直對我很好啊,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同事得意道,「你啊,還是太年輕,才步入社會幾年,這人啊,隔著肚皮,心眼兒多著呢,誰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聽了感同身受,又問,「可,就算是芳姐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可她為什麼要想不開呢?如果他們才是真愛,我可以選擇退出啊!」

同事那邊高深莫測的笑,「這裡邊事兒多著呢!鄭陽給王芳發的最後一條信息說有要事和她商量,約她去了大學天台,還說如果她不去他就把事情公布出來——你猜鄭陽想說什麼?肯定是王芳那不可見人的手段,比如fax你照片什麼的……」同事覺得不妥,又轉移話題,「你想啊,他們肯定是談什麼沒談妥,然後起了爭執,最後翻臉了,王芳情急之下跳了樓,要麼就是鄭陽一狠心……現在全城通緝鄭陽呢,他聯繫你了嗎?」

聽她廢話了那麼多我頭痛的很,輕聲道,「沒……他好幾天不聯繫我了,自從我們分手後……」「行行行,李晨你好好休息吧,我就想告訴你王芳這檔子事兒,別想太多啊,還有,鄭陽要是聯繫你你可別同情他,趕緊報警!」同事盡職盡責,最後才依依不捨的掛了電話,那忙音中聽得出來她有多不甘心,因為我這裡沒有一點有價值的八卦元素,無法滿足她饑渴又乾涸的心。這樣的人心胸狹隘,見不得別人好,牆歪了她就推,看見井就丟石頭,真的可怕。

孫騎的問候信息每天一條,若我不回復他不會再發,如果我回復我們就會一直聊到我沒興趣為止。我連續三天沒回他,今天他發了第一次第二條信息給我。

孫騎問,「近來天天喝酒嗎?」僅僅過了不到十分鐘,他的第二條微信跟著來了,「不要天天喝啊,對胃不好。」

該怎麼形容呢,就好比在天台上看到的那些終年不散的霧霾一下子消失了一樣,我的心情豁然晴朗。一些不必要的焦慮通通沒有了,此時此刻,就是單純的覺得心情實在不錯,甚至管不住嘴巴還可以漏出笑聲。

我說,「我和鄭陽分手了。」

孫騎說,「哦,那還真是難熬的三天。」

我笑著摁手機,「你也是吧?」

孫騎毫不猶豫,「嗯。」然後他問,「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我說,「一下子看到你,一下子就好了。」

孫騎說,「那還真得恭喜你。」

我回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孫騎視若無睹,接著說,「其實很久之前就想告訴你,鄭陽所謂的『對你好』,其實是一種強迫症作祟,這種強迫症會間接引導出『撒謊強迫症』和『尋求對等關愛強迫症』等。比如為了自己的完美形象,鄭陽就算在家打遊戲,你打電話問他在幹嘛,他一定會告訴你在加班弄文件,因為他覺得這樣可以提升他在你心裡的地位,或者說起碼不會降低——但是打遊戲又有什麼呢,稀鬆平常的小事而已,但對鄭陽來說不行,他必須要保持自己滿意的外在形象,久而久之,養成習慣,就成了強迫症,哪怕再小的事情,處於條件反射和本能,他也會說一個無關痛癢的謊話矇混過去。」

我聽的啞口無言,一瞬間感覺孫騎好像在鄭陽身邊潛伏了好久似的,用「一針見血」來形容簡直不夠力度,「一語破的」還差不多。我甚至會感覺到起雞皮疙瘩。

孫騎接著說,「另外,『尋求對等關愛強迫症』更誇張,因為他常年處於前面那種撒謊強迫症里,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對你的那種無微不至的呵護和問候到底是真還是假,也許他正面無表情的打著遊戲,但依然能口吻曖昧的唿喚你乳名,跟你卿卿我我,仿佛一個捧著電話訴盡相思的情人。但並不是,他一丁點感覺也沒有,完全醉心於眼前的遊戲,而和你的互相答話只不過是敷衍——好笑的是,他竟然偶爾會想要你做到與他一樣的關愛。我是說偶爾,他偶爾會冷不丁想一下,『誒?在一起這麼久了,她怎麼也不關心關心我?』其實你關心了,可是他感覺不到,他需要的是像他自己這樣無微不至的、噓寒問暖的甚至雪中送炭的——如果他在他朋友面前秀恩愛,就會更加堅信你也要在你朋友面前做和他一樣的事,不然就是不愛他。」

我說,「孫騎,」孫騎問,「怎麼了?」我說,「孫騎啊,你早幹什麼去了。」

孫騎想了想說,「哪兒也沒去,就在這兒啊。」

我說,「孫騎,讓我見見你吧,我們吃個飯什麼的。」

孫騎問,「還有呢?」

我問,「你還想要什麼?」

孫騎又想了想,老實答道,「我想要的東西不多,但目前還不是時候。」

我說,「先帶我吃個飯吧,我感覺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孫騎說,「火鍋?」

我一拍大腿,「就這麼定了!」

出門前精心化了妝,感覺今晚無需回家過夜,半途卻被通知去派出所錄口供,出來時天都快黑了。

高跟鞋與石面踩踏出悅耳的節奏,心裡想的卻是人生苦短。像王芳那般專於做作的人,說沒就沒了,沒了以後也就是換來幾聲唏噓感慨,再無其他。至於鄭陽,失蹤了好幾天,除了被列入嫌疑人對象,也並無更多一點的詢問。我們生存的環境里,任何資源都短缺,唯一飽和的就是人。每天到處都在死人,說不定哪一秒運氣不好,人就走了。現在的群眾視線又對這種事見怪不怪,頂多會以詫異的口吻反問一句,「呀,那誰誰誰死了啊?」僅此而已,每天新聞網頁的頭條都會報道哪裡的抹香鯨擱淺了哪裡的老虎跑出來了,很少報道哪裡的人死了,除了個案,基本都不報道,因為太多了,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以各種方式在不同的人身邊死去,好比地球就是一個整體,我們人類只是它新陳代謝掉的細胞而已。

答案是事先準備好的,警方也聽不出什麼疑點,走了走程序就準備下班了。這讓我今天的好心情打折了一多半,本想著下午的時間會和孫騎在咖啡館消磨下時間,亦或者去遊樂場扮一把少女。若是上述行程可以引發性慾,哪怕一個舉手投足的細節,那麼晚飯前會在賓館度過,我想我可能會舔掉他胸前的汗,然後吃晚飯的時候會拋棄掉下午的拘謹,會一起吃個雞煲什麼的不在乎吃相的食物,然後挽著他的胳膊在夜風中走路回賓館——或者孫騎的長相差強人意,那麼就下午和他去賓館走個形式,晚上各自回家睡覺,算是對這個長期陪伴我的人一點回饋。就像陳綺貞唱的,我的身體就是最好的禮物,我的玩具就是我自己。

雖然我不承認,但是我大概曾有一萬次幻想孫騎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幾乎想到孫騎這個人就會這樣幻想,已經成了條件反射了。但是每次又不敢把他想像的太好,怕萬一見了面會失望,那樣會影響孫騎在我心裡的好感。於是後來乾脆給他設定了一個底線,即無論孫騎長相如何,我都會和他上床,只是次數問題而已,而且無論孫騎貧富,我都要和他見上一面,和他一起吃個飯,只要他不是太奇怪或太殘缺就好。

約在了一個街角飯館,亂鬨哄的,我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個地方,只是忽然很想吃川菜,就決定和孫騎分享這家店。也許我也是存有僥倖的:萬一真的無法對他產生性慾,那麼也好以「下次再來這家蠻不錯的店吃東西吧」為藉口開脫。

由於前面耽擱了些時間,趕到時比預定時間晚了。飯館格局很小,通直的房間兩排桌椅,中間一條狹小的過道,簡易的桌椅,腳邊是罩著黑色塑料袋的垃圾筐。孫騎在網上看過我的照片,在我進門四下張望的第一時間,便站起來沖我揮手,「誒!這邊!」

我低著頭快速走過去,是以沒看孫騎樣子。坐下後孫騎伸過手來幫我打開一次性杯碗,我把包放在身旁位子上才見到了孫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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